心  愿

□杨 矛（黑龙江哈尔滨三中）

他是一匹马，确切地说，一匹老马。他身材高大，不是普通的马——这是当然的，他的姓氏属于那个来自蒙古的名门，而他的先祖可以追溯到忽必烈大汗最钟爱的坐骑，他有着马类最高贵的血统。

而此刻，他不过是一匹普通的老马。他仅剩的一点点皮肉紧贴在骨头上，他的鬃毛黯淡无光，他的尾毛稀疏地下垂着，他有腿在冷风中瑟瑟地抖着——哦，这已是十二月天，乌云密布的夜晚。温度早已降到冰点以下，朔风卷着大片的雪花在天地间飘着。而他，在风雪中抖着。

他被遗弃了，对于大多数老马来说，下场也都类似。狠心的主人把他丢在这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因为对于人类来说，他——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他已很老，生命已快到尽头，然而在他的身体里——不，是在精神里，还有一块小小的木炭在延续他将熄的生命之火。那小小的木炭，是他毕生的心愿。

在他还是个小马驹时，他就渴望像自己先袒那样撒开四蹄，在碧绿的原野上、峻伟的群山间奔驰，让风在自己耳边飞过，让天地为他的身姿喝彩。那广阔的地方，才是属于他的天地，才是他所属的天地。少年的心愿就这样渐渐地成长。

他长成一匹膘肥身健的骏马，他的四蹄雄健有力，他的鬃毛油光四射，他的头就像自己先祖那样高傲地扬着。然而他却被套上沉重的马车和马具，命运注定不能让他成为一匹在原野里纵情飞奔的马，而只是拉着马车终其一生。他也曾不驯，也曾反抗，但皮鞭让他屈服。毕竟他只是一匹马，一个人眼中的工具，沉重的马车和极差的食物让他变得枯瘦如柴，常年的风沙使他的鬃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皮鞭和惩罚终于让他低了头，可那贵族的血液依然在他身内流动。他把心愿藏在心底，依然期待在原野上的奔驰。

现在，这一刻终于来临，他终于被人遗弃，也终于获得自由。毕生的心愿在那一刻重现，将熄的生命之火在那一刻发出最辉煌最绚丽的光芒。

他想起了先祖，想起了荣耀，他长声嘶鸣，就像先祖在战场上嘶鸣，他用尽全力跃起，如箭一起在纯白的原野上飞驰。那一刻，马足扬起的雪花在空中翻飞；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他仿佛又是那曾经年少的骏马；那一刻，他风雪里的身姿成为天地间最动人的画面；那一刻，心愿终于实现。

第二天，人们在雪后的原野里发现一匹老马的尸体。他因奔跑力尽而死。他身后的蹄印，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

忘了是多久以前，在大街上和一匹拉着车的步履蹒跚的老马迎面而过，当目光相接的一瞬，我看到了它的眼神，我读懂了——或者说，认为自己读懂了那个眼神，那是对原野的渴望，想想那马若真的有思想，会是怎样的思想呢？于是便有了此文，希望借以说明一些有关梦想与荣耀的东西，虽然有些怪异，权当是一次尝试吧。

——后记

（指导老师：闰伟峰）

  点评：《心愿》通过一匹马历尽磨难，不改变自己最初的梦想，最终在实现心愿的奔跑中死去的故事，歌颂了坚持理想、矢志不渝的奋斗精神。所表现的主旨和曹操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诗句有异曲同工之妙。本文获第一届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