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雨寒：成 为 水（十五届复评二等奖）

                      郭雨寒（西安交通大学附属中学高二）

                       一

水那时还不是水。

她又一次撞在石头上，疼痛地停下步伐。雷劈开石头，风掠过石头。唯有她，再难前行。雷和风赶往另一处目的地，永不甘心，却只能咬咬牙换方向，满怀疲惫又匆忙地追赶上去。

沿途水看见树站在山腰远眺，看见草站在路边向风招手，看见山顶的花朝太阳笑，看见蚂蚁按路线一步步走，看见大雁朝下一片云展翅飞。她呢？她在做什么呢？她该做什么呢？

太阳出来的时候，水就开始追着风和雷跑，有时力气太小撞上石头，有时盯着山盯着草盯着大雁出神撞上石头。第二天被阳光刺醒的时候，水又开始奔跑。水每天走过很多路，花了很多时间，她看着星星，觉得肌肉酸痛，心里却空荡荡。路过沙地，她变得浑浊；路过陡崖，她变得急躁；路过冰川，她变得尖锐。她迫切地改变，却找不到自己的天地。

                  二

路旁的狐狸们拉扯着水。水半推半就加入派队。手指紧攥杯把酒一口两口地抿。狐狸笑她连酒也不会喝，她一愣，开始畅饮。双颊绯红，酒杯摇摆，笑得放肆。她心满意足地听他人吹捧。水成了派对主角，镁光灯打在身上，照得心底花开一片。莎士比亚说戏剧如同醉酒是场狂欢，醉汉觉得醉酒后的世界如同戏剧精彩，至少水很认同。她再次和狐狸碰杯，然后就如同所有醉汉，戏剧的世界迎来一片眩晕，然后黑暗。

水醒来时周遭寂寥。若不是一地的酒杯和缠身的酒气，水大概以为是场美梦。她呆坐在草地上，半晌站起身，她一边捡着酒瓶，一边笑看着酒瓶玻璃倒映着的自己的红嘴唇和紫眼影。捡了一千个酒瓶后她苦笑，怎么会觉得这才是自己的天地呢？又捡了一千个瓶子，她觉得也许她可以说再见了。

                 三

风和雷走得很远了，不必追赶，水只需走稳自己的路。她遇到一块石头。她一点点贴上石头，手指扣住石头的缝隙，整个身子附在石头上，翻过身，脚尖踏着平稳处，一步步下退，稳稳当当。她从此认真地翻过每一块石头，钻过每一个山洞，游过每一片平原。

风雷和她相遇，他们邀她一同前行，水拒绝了，她不想追赶了。她继续走自己的路，有时看路边的蚂蚁，看天上的大雁，看山顶的花和草，大家都在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真是好极了。她也在努力做每一件事，希望快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

                    四

水碰到一块巨大的石头，比她见过的山都要大，比她见过的石头还要硬。她叹了口气，一下下开始敲打石头。八天八夜，她终于凿出了一个小坑。水笑了笑，一下一下接着敲打。

水慢慢分辨出不同力量敲在石头上不同的声响了，摸清石头的纹理，看清每一次纹路，看到石头在自己的敲击下变化。她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感受着小臂在榔头敲击石头时的微颤，她知道自己逐渐富有力量。水还喜欢上春天的叽喳，夏天的热浪，秋天的果香，还有冬天月光映着雪的透亮。

石头被凿出一个小孔，水钻了进去又钻了出来，她感到自己的存在。或者在凿这个石头时，享受所做并有所喜爱时，就感受到了。她的天地，就是她的脚下啊，她走过的一切，她享受的一切，她热爱的一切，给她足够的热情和淡定。不再追赶，不再迷茫。

她碰见风雷，他们邀她同行，她欣然，只是在不同路口摆手说好运。她碰见狐狸们，他们邀她畅饮，她接过，感受酒精的涩和兴奋，感谢狐狸的酒，继续走。她奔腾她缓慢，她满含泥沙她清澈见底，她冷酷成冰滚烫如火。她安心地享受和前进。

后来水终于成了水，水成了自己的主角，水的心里有世界。

                                       （指导老师：刘黎明）

【获奖理由】

水是中国哲学思想中蕴含最丰富的物质，作者借拟人化的水，以童话的手法描写，表达了青春的天真、迷茫与奋斗。顽强的成长发人深思，充满阳光。语言生动形象，诗韵绵长，特别是最后一句照应前文点题，耐人寻味。本文荣获初赛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