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秋 ：傻 子 张（十五届复评二等奖）

                       浙江省乐清中学高三

张娃生来有癫痫，智商也落后于人。时而四肢乱颤，时而愣神不语，大家管他叫傻子张。

他七岁时，趁家人不注意，学别的孩子跳入河里。孩子们忘了他，自顾自玩了很久才发现他没影了，赶忙叫来他爸。他爸是个老实的农民，水性一般，把儿子推到岸边，而自己没上来。

傻子张被拉起时几乎没力气，晕了一整天后又活了回来。半年后，母亲改嫁，再没回来，留下他和奶奶过活。大家都说这孩子命苦，他却似乎对所发生的全然不知，遇人就傻笑，每天乐呵呵的。大家又说这孩子傻透了。

学校不收他，他也不干活，整日游荡。到了饭点便蹲到村口的石坛上，两手挡在胸前，时而像鸭子般伸长脖子，时而如拉磨的驴在原地打转。

干活回来的村民瞧见他，乐了，笑着问：“傻子张，你等谁咧？爸还是妈？”他胡乱地抽动，擤鼻涕，笑而不答，继续蹲守石坛，直到所有人从地里回来。

不在村口的时间里，他就上河边去，一声不吭地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块上，望着那些玩水的淘气鬼。双眼空空的傻子张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没人明白的世界，也没人知道为什么。

一晃十年，傻子张长成了小伙子，可还像个孩子。他对孩子独好。孩子们不爱和傻子玩却爱玩傻子。傻子张的奶奶在村里开小店，偶尔叫他打理，孩子们专挑这时来。

“傻子张，来五根王中王！”孩子接过后又立刻说要别的，等他转身后，分了香肠就跑，边吃边跑，跑到河边，把包装袋一甩便跃入水中。傻子张赶来时，只听得“呼啦呼啦”的水花声和响亮的笑声，他也不恼，嘿嘿一笑，坐到那属于他的大石块上。

孩子们知道，傻子张是傻子，是疯子，不会怪他们。不知何时起，他们改用新方式来逗他。

孩子王阿疯假装挣扎并喊救命，傻子张闻声飞速奔来，一头扎入水中。没有见过这样敏捷的他，都说这才不像个傻子。阿疯越游越远，不一会儿便潜回岸，偷偷上岸并大叫傻子张，边挥舞衬衣边向村里跑去。孩子们看见傻子张浑身湿透、抽搐的样子，发出愉快而满足的呼声。

孩子们屡试不爽。傻子张果真傻，不怀疑也不曾犹豫。村里的大人也很高兴，有他守着，没有孩子出意外。

张奶奶死那天，他还如往常一般在村口和河岸游走。人们找到他时，他正在河边，出神地盯着前方。

“傻子张，你奶奶死啦，快回家去！”

“傻子张，救我！”

“傻子张，阿疯骗你呢，别理他，快回家去！”

众人齐力把挣扎的傻子张拽回家。

丧事草草而过，张奶奶生前把小店托付给了村长，并让村长给孙子留口饭吃。

傻子张回到河边，只见一群人围成一团。真出事了，原来阿疯为了等傻子张回来，憋了许久的气，不留神呛了很多水，溺水而亡。他妈一见傻子张，发了疯似的哭喊着要还他儿子。他一脸木讷，呆立在那里，不知听懂了没有。

家长再也不许孩子下河，也没孩子来找傻子张玩。河上一片寂静，偶尔有野鸭游过，只剩他一人愣愣地坐在石块上，像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

那年夏天，突如其来的洪水袭击村庄，村里门户紧闭。傻子张含糊不清的嘶叫夹杂在狂风骤雨中，刮进村民耳中，却没人打开门看看怎么了。

“见着了，见着了。”

次日，洪水退去。人们在被冲上岸的废墟中发现了他。他不再是傻愣的样子，而是一脸微笑。人们猜测着，这是见着爸妈，张奶还是阿疯了呢？

                                                                                               （指导老师：黄 忠）

【获奖理由】

文章讲述了傻子张短暂而坎坷的一生，其中父亲死去，母亲改嫁使其精神支撑一点点被摧毁，这种毁灭一方面使他能够忍受平时他人的捉弄，也导致其在奶奶死后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压垮。作者平静的叙述背后，包含了对其的同情和无奈，读来让人哀叹。本文荣获初赛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