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期

□ 姚彩虹（湖南省新晃第一中学高二）

一滴水狠狠砸在了河边正在用木棒使劲槌衣服的女子头上，紧接着，两滴，三滴，全往女子脸上身上落。女子抬头望了望无比阴沉的天空，皱了皱眉，收好衣服抱好木桶便急奔家中。尽管女子尽全力跑，还是被浇湿了半边身子。女子回到家中正欲进房更衣，窗边一抹暗黄却抓住了她的脚步。她细细一看，面色大变， 原来恢复平缓的呼吸变得急促，三步并作两步便冲到了窗边。信已微微淋湿，她极慢地轻柔打开，极力克制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终于，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未知归期。她原本灿若星辰的双眼猛然黯淡，拿信的手也无力垂下，肩膀微微颤动，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一道亮光突然自窗前划过，她木木的神情现在窗户上。一声惊雷随后而至，她猝不及防，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却仍旧面无表情。直到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她才发觉自己扭伤了脚。她咬着嘴唇，挣扎着慢慢站起，扶着墙走到凳子边坐下，用手揉着受伤处，发梢的水滴滴到地面。

她红了眼眶，不争气地落了泪。大颗大颗的泪，与发间水滴混为一体，汇成了一小摊水。

记得上一次自己不小心扭伤了脚，丈夫是在身旁照顾的。她想到丈夫，眼泪又掉得凶了些。她想起丈夫半跪在地上，动作极其轻柔地拿起她的玉足，细细上药。从她的角度看过去， 丈夫眼中含着深情。丈夫一边上药一边数落她： “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乱跑，这下可好，几天都走不了路了吧。”她嘟起嘴：“说谁是小孩子呢，我可生气了。”嘴上说着生气，嘴角的笑意却一直延至了眼角，她的眼睛，含着柔光。月光自窗散入，照亮了他们的眼，也照入了他们的心。

女子的眼泪止住了些，自己摸索着拿了药， 一边涂抹一边望向窗外。雨还在下，窗外漆黑一片。她想着想着，竟又多了些泪。

巴山此刻也在下雨。

许是久未下雨，今夜的雨下得特别凶猛， 砸在屋檐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雨丝连成珠帘，挂在檐前，远处传来水流激荡的声响。

男子坐在床边，拿着一页纸，纸的边缘已微微破损，还留有几个大手指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纸上有些歪扭的字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问君何时归？他反反复复在心里咀嚼这句话，笑意遍及整张脸。他家娘子， 是很想他了。但又想到自己多月前寄出的答复，他的笑转为苦涩。娘子，夫君又何尝不想回家，只是迫于无奈啊。若你夫君当的是大官，若你夫君在一个富有之地，万万是不会将你留在家中的啊。男子无奈地苦笑，将手中信细细叠好，放入枕下。

今夜的想念尤其浓厚。他想起娘子在厨房做饭时一脸幸福的样子，想起娘子故意将水洒在他脸上笑得一脸开心的样子，想起她受了伤投入他怀中委屈的样子，想起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娘子在旁边一脸担忧的样子……

娘子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但他一伸手，碰到的却是冰冷的墙壁。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用思念来安慰自己。想着想着，他睡着了。他梦见自己通过努力受到了赏识，有了很多钱财，他将娘子接到巴山同住，他们坐在桌前，娘子边绣着手帕边和他闲谈，时不时发出几声银铃般的清笑。桌上的蜡烛将他们的身影映在窗面上。透过窗花向外看，细细密密的雨打在树上，晃动了枝叶。

男子睡得正熟。

女子也在哭泣中乏了，睡了，未干的泪还残留在脸颊上，嘴角却有了若有若无的笑，眉也舒展了。

窗外，雨还在下。水流的冲击声愈来愈大， 河水成了浑黄色，不停向前奔腾。

【获奖理由】本文在细节描写方面的出色表现使其获奖。开头一大段描写女子在雨中回到家里，发现家书时的动作与心理，十分生动。而中间写男人读到家书时的表情与心理，也十分传神。此外，对于生活场景的描摹也比较真切、自然。本文荣获决赛特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