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年少时节

£ 郝 雨（北京四中高一）

在一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傍晚，我在曾经流淌清冷山泉的河道边慢慢行走。黯淡的云越积越多，这样的压抑感似曾相识。终于在一簇闪电穿透空气的一刹那，我想起了你。

你来自江南。我记得在你家外就是一条铺着青砖的小径，路的尽头便是一条河。那河不宽，水不深，但轻轻地流水声总令人沉迷于其中。我喜欢用木舟上的桨滑过水波的感觉，还被你说玩得像只脱了锁的猴儿。你也知我来自北方，但你未曾去过，就对我文章中所写的“扭开水龙头的刹那我觉得失去了双手”妄加评论。但我不怪你，因我喜欢你那温婉又天真的样子。

浅喜不同深爱，我只是回眸一笑，不语。

我们那时正年少，读到“正是江南好风景”时，你马上接上了“落花时节又逢君”。宛如被刻意撕碎的纸张被人拼齐，我有些恼羞成怒，但也知你不会伤害我，因我们是朋友。虽然我本应对你的其他身份怀有敬畏，但你拉着我去烟雨中穿行的时候，“敬畏”中的畏惧怎会留存？你为了消除我那一丝不快，对我说：“你知道我最喜欢读哪首诗吗？”说话时你的酒窝若隐若现，“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有时我不喜欢长辈学识很多，使我一些小小的隐喻还未被人咀嚼就已暴露于众。但我唯独不恼你，因为你把我当作朋友，我们总在交换着一些“不可言”。说着说着，你沉默了，我本就无言，雨声渐大。

江南于我并不熟悉，虽然我的血脉里有她一部分。年少时节的我体魄已然长大，眉目间透着西北略带肃杀的寒冷气息。原来被你戏谑为“匈奴”，我笑着还击“南蛮”，两人乐不可支。

但你今日吟出“锦瑟”之后眼眸却升起水雾，就像河面上的层层白烟，让我感到一阵压抑。我尝试揣测你的心境，尝试用你平日安慰我时的方法安慰你，却失败了。这时我才发现我的爱远不及你对我的，才发现虽然我已是少年，但我对你的爱和对爱的理解才仅仅摇摇晃晃地学习站立。

那日我们一步一步地走，雨一直一直地下，后来你我所幸拿去了伞，围着那小镇走了一圈又一圈。

你总强调要把你当朋友而非长辈，那时我便依了你。但一日你拿起我桌上的《红楼梦》翻看，轻轻读出“今侬葬花人笑痴，他日葬侬知是谁”后掩口而泣，哭声微小但直击我心， 我的全身僵麻。一种少年时节不应该有的苦楚席卷而来。多恨你比我先一步衰老，多恨你我不是姐妹，多恨我这般无能，多恨我成长得如此缓慢，慢过了春去秋来，慢过了月落日出，慢过了你。

那我便把你当作我的少年朋友，并暗暗发力，尽我十六岁的身心去爱四十六岁的你。愿有一天你能原谅我少年时节的一切无理， 愿有一天你我都能再次天真，躺在万星吐辉的夜空下说着少年时节的悄悄话。

那时，我的爱和你的一样深，甚至超过一些。我会对你说：“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我那美丽的少年。”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你还好吗？我想你了，妈妈。非常。

雷电交加，我拿掉了伞，一个人一步一步地走着。

（指导老师：杨志刚）

【获奖理由】那个来自江南的你，温婉又天真，“我”和你一起散步，一起吟诗，“我”把你当朋友而非长辈，这个你，就是妈妈。小作者笔下的这位妈妈，真的与众不同，是知性的，是小资的，是温柔的。作者用欣赏的眼光，远距离地写亲情，有一种别样的美。本文获现场决赛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