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越文:铁 匠(十五届复评二等奖）

                      内蒙古包头市北重三中高二

又是一个闷热的午后，树上知了应和着隔壁院里的老藤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老梁放下手里的活计，推开铁铺的门，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着烟斗。往年的这个时候，正是忙碌的时节，老梁的打铁手艺远近闻名，无论是村东头的王屠夫，还是村西头的张樵夫，都来找他打铁。十几年过去了，打铁铺原来的忙碌之景不再，只有破损的墙角一簇簇野草快活地生长着。老梁在这个台阶上坐了几十年了，从学徒坐成师傅，从小伙子坐成年近六旬的老头子。面前的小土路变成了平整宽绰的柏油路，原本绿油油的土地上长出来一座座华丽的小洋房，一切都大不相同了。可是打铁铺没变，老梁打铁技艺也没变。老梁望着面前黝黑黝黑的柏油马路，两边平行的路牙在远方汇集成一个点，通往那些繁华而又陌生的大城市。大城市，那是老梁的儿子向往的地方。今年年初，儿子便跟随外出打工的队伍一同离家了。老梁没阻拦，他知道儿子长大了，很多事情得靠他自己来揣摩。只是每每想起儿子，老梁思念担心之余，总会有一些惋惜，这一祖传的打铁手艺，怕是要在自己手里断了吧……

“老头子，吃饭了！”远处传来梁婶的叫嚷声。老梁站起身来，拍拍身后的泥土，往家走去。回到家中，老梁和梁婶相对着坐在桌旁吃饭，彩色电视机里传出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老梁盯着电视机恍惚，这几天他总是梦见逝去的父亲一脸痛心地埋怨他丢了祖传的手艺。电视机又转到另一个频道，主持人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古剑铸造。对，剑！老梁眼睛一亮，他要给自己铸一把剑。想到这，老梁放下筷子，丢下句“我去铁铺”便风一般离开，把梁婶的询问丢在身后。

老梁小步跑到铁铺，翻箱倒柜地找着铸剑的材料，突然翻出了几年前他在田地里捡到的一块好铁，一直没舍得用。几年过去了，铁上早已锈迹斑斑，依稀可看出原来的模样。老梁架起炉火，把铁块放入坩埚，熊熊的火焰把铁块烧得通红通红，老梁的脸也被火焰烤得通红通红。老梁明亮的双眼盯着渐渐熔化的铁块，脸上荡漾起层层的波澜。等到炉火中青烟冒出，就开始了铸剑最艰苦的步骤。他打着赤膊，额头上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一块一块地迸出，抡起大锤，又狠狠地砸下。铁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老梁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儿时看着父亲敲打铁剑的场景，同样叮叮当当的声响，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这声音没变。

转眼，老梁铸剑已近一周，也到了收尾阶段。这天夜里，大雨倾盆，雷声阵阵，豆大的雨珠狠狠砸进泥土。突然，老梁家响起阵阵敲门声，老梁下地开门，看见儿子落汤鸡般，背着行李，沉默地站在门口，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老梁没有说话，把儿子拉进屋，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回家了就好，爸还在呢！”便不再多言。这一夜，老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儿子青着眼圈出来对老梁说：“爸，我要学打铁。”老梁怔了一下，没有说话。儿子一直对他雨夜回家和学习打铁的缘由闭口不谈，老梁也没有问。下午，老梁又去铁铺铸剑，儿子收拾好东西跟在后面。这最后一步是淬火，老梁把烧红的铁剑放进冷水中，铁剑吱里哇呀地叫着，冷与热的交融在这一刻发挥出巨大的能量。儿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的一举一动，就像儿时的老梁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

又是一个闷热的午后，知了依旧发出沙哑的鸣叫声，屋里不时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老梁的儿子依旧倔强而执拗地打着铁，不时地，儿子也会停下来擦一擦头上的汗，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那把沉默但闪着寒光的铁剑，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和向往。屋外，老梁依旧坐在台阶上吸着烟斗，耳边传来的叮当声，逐渐与儿时记忆里的打铁声重叠在一起，顺着黝黑黝黑的柏油马路渐渐远去。

                             （指导老师：马晓丽 ）

【获奖理由】

这是一篇成功的小说，塑造了铁匠父子生动鲜活的人物形象。铸剑的过程也是铸魂的过程，工匠精神体现在坚守中。至于儿子为什么回来学打铁，文章用留白的手法，没有明说，更增加了浮想的意境。作者对于人物生活场景的描写细致，情节真实，质朴自然。本文荣获初赛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