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印象(十八届叶圣陶杯决赛佳作)
2021-07-05来源:“叶圣陶杯”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唯一官方网站A卷第二题
请以“擦黑板”为题写一篇作文。题目亦可自拟,但内容必须与“黑板”直接相关。
好印象
王美霖(辽宁省实验中学高一)
崩溃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如骤雨倾盆,冲垮了山石,让心中泥泞不堪。或许是由于长时间累积的委屈、疲累和愤怒在一瞬爆发,或许是由于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刺到了痛点。周想,他都是自找的。抓着那张擦黑板的抹布,冰冷的水流下,凉的是他的心。
生活委员是个苦差,没人想当。班级里因为卫生不好被扣分了,老师找你;值日分工不清了,同学找你。关键是你每天都要做些值日工作。周举起了手,不是因为他热爱劳动,而是因为他想给老师留下一个勇于承担责任的好印象。
周的苦难从他举起手的那一刻开始了。
“陆!你们第二组的组员反映你每次都忘记擦黑板,怎么回事?”周皱着眉,质问道。
“好兄弟,别生气嘛!这水实在是太凉了,而且老师写板书一写就是两黑板——这样吧,我每天请你喝汽水,这周的黑板你帮我擦了呗!”陆拼命地摇着周的胳膊,玩笑道。
可是周不但答应了,还不要他的汽水。
周其实是不情愿的,只是他想给同学们留下一个乐于助人,不求回报的好印象。
水是真的凉啊,老师写得字是真的多啊,周在水盆里洗着抹布,他想:学校就不能提供点热水吗?老师就不会用PPT吗?周洗完抹布,手已经完全僵住了,曲一曲手指都觉得刺痛。他艰难地擦着黑板——老师写得太高了,他得蹦起来才能擦净。
陆歉意地道:“要不还是我自己擦吧!”
周摇摇头,避过陆来抢抹布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都答应你了的,我擦!”
周太想拼命点头答“好”了,只是他得立住人设,得给老师同学留下一个信守承诺的好印象。
第三组的沈来请周帮忙擦黑板,周欣然应允;第四组的李来请周帮忙擦黑板,周僵笑地答应了,第五组的孟来请周帮忙擦黑板,周不得不同意,因为她是个女生,周想给女生留一个暖男的好印象。第一组……,轮到周自己擦黑板。
周欲哭无泪,他已经擦了两个月的黑板了,而且同学们一到下课就都看向他,他成了班级里的擦黑板专业户!
陆又来麻烦他擦黑板了。
委屈,不甘,愤怒交织在一起,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嘶吼着,咆哮着:“人设就这么重要吗!不留好印象你能死啊!”似有无数根荆条在捆缚着他,那刺深深地扎进他的血肉;眼里有如暴风雪过境,雪山在怒吼下崩塌,淹没城镇;胸中似有铁骑踏平山川,有魑魅魍魉横行而过,饮着他的心血,贪婪地膨胀——轰然炸裂!
“你也知道水凉!你也知道黑板不好擦!凭什么是我?凭什么要我帮你擦呀!”周面目狰狞,全然不是平日里温和纯善的样子。
陆似是惊呆了,他结结巴巴:“我……我以为,你喜欢擦黑板呀……”
喜欢…喜欢!周的脑海里不断响着这两个字,双眼爬上血丝,赤红。
他彻底崩溃了。
“是!我喜欢!你也来试试呀!”周疯狂地端起水盆,将肮脏的、冰冷的水倾在了陆身上。上完课未走的班主任一脸的不可思议,周又转向他:“你说黑板必须一尘不染,要用舌头舔啊,你去添一下啊!看我擦得干不干净!”
周发泄完怒火,有些恍惚,道:“我去擦黑板了。”陆一把扯住他的领子,给了他一拳,“说要当生活委员的是你;答应帮我擦黑板的也是你,答应帮全班同学擦黑板的还是你!你难道不会拒绝吗?你不干别人还会强迫你吗?”
“周,你太虚伪了,你明明会说‘不’的。”
周呆愣愣地立在那儿,立在黑板前,仿佛整个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怎么错的人变成他了呢,他不解。
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叹息:“周,这个生活委员你不用当了!”
周猛然惊醒,不!他想要的结果不是这样,他想在学期结束后光荣卸任,而不是中途被黜退,他怎么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给大家留下一个虚伪的印象呢?
周又一次愣住了,怎么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想给大家留下好印象呢?
他的确是个虚伪的人,陆一点儿也没说错。
他的确会说“不”,只是他自己不想说。
他以为喝他血的,凉他心的,是人无止境的自私和贪婪,可真正将他蚕食殆尽的却是他自己的心,他的虚伪!
他怕了,怕自己不再是自己,怕他的心再一次将他领向歧路,成为另一个人。
“人心最难测,有时也最可怖,可我们不是在为人心活着,也不该惧怕人心。”陆告诉他,这是他在一本书上读到的,很适合他。
周懂了,他不是在为了他人的看法,也就是所谓的“印象”活着,也不该惧怕他人的看法,不该惧怕自己的心外披着一层别人的皮。
他应该做什么呢?应该做自己。可什么是真正的自己呢?问你的心吧。周问,陆答。
周轻轻地笑了,他的心说,他想要挣脱锁链,他想要干净。就像擦黑板那样,周会把他心中的泥泞擦拭干净的,他该是鲜红的颜色,他该是温暖的热度。
指导老师:贾 璐
【点评】
这篇文章角度非常新颖,反映了一个少年为了给自己竖立一个“好形象”所付出的努力,所经历的内心纠结。在这个过程中,“擦黑板”这个事件本身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物的内心世界:到底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别人心目中的“好人”?帮助别人到底为了什么?要不要学会拒绝别人?这些问题,恐怕很多中学生都曾经历过,而用文学的手法将它们呈现出来,引发人们的反思,从而做出正确的抉择,这一点似乎比文章本身的价值更大。文章在表达上也比较有特色,描写十分细腻,有分寸而且不琐碎。本文荣获特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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