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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薪渊:钥匙(第十九届叶圣陶杯决赛一等奖)

2022-11-03来源:“叶圣陶杯”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唯一官方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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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

 

杨薪渊(河北省怀来县沙城中学高二)

 

我熟练地打开管理室里高大的柜子,里面放着一排五颜六色的钥匙,尽管除了颜色外它们有着完全一致的形制,但我却对它们足够熟悉,每一把钥匙都有它特定的主人,而他们又在生活的舞台上,努力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而我,一个年轻的维修工人,在门卫大叔回乡后,又暂时担任起了这个老旧社区的门卫一职。我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枯燥的工作,为一栋栋老旧的房子修修补补,自嘲为一名裱糊匠。在这样无趣的工作中,我和一些住户逐渐熟悉起来。

首先是青色的钥匙。

开门的是一位头发凌乱的女人,尽管面色欠佳,仍可见得她精致的五官。她极不耐烦地向屋子内大声吼叫:“赶紧出来,告诉工人哪个水管又出了问题!一天天地真是让人心烦!”男人小跑似地冲出来和我详谈,一边听着女主人不休止的抱怨。

我从男人处得知,这对儿年轻夫妇结婚两年以来,妻子越来越多的向他表达对生活的不满。“我们两年前搬进这里,开始梦想很快买上一辆漂亮的车,搬进新房子,养育一个可爱的孩子......可如今,我们的梦想依然如此。我想在努力赚一些钱,可我的妻子却......”“我们恋爱时她是那么温柔浪漫的女孩,我们约定一起奋斗,可现在——",他压低声音,“越来越像是个潘金莲。”我没忍心告诉他的是,我当真目睹过那年轻妻子把陌生男人偷偷领进房门的一幕。

婚姻真可怕,我心想。后来发现,那枚嫩绿色的钥匙不知何时已渐渐生出锈迹。

我用红色的钥匙打开门后看见的是大包小包的垃圾和一个胡乱堆放着好几套同样款式校服而不堪重负的衣架。

哥哥,麻烦你看一下我家里的电路出了什么问题!”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不见人影。我大概看了下,显然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我很快解决了问题。男生很感谢,表示如果晚上还在断电他就很麻烦了。

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我有些好奇这个依然没有抬头的孩子,在他书桌右上角,“距离高考428天”几个红字格外显眼。“我自己租的房子,父母都在外打工,我必须考上大学。”他淡淡地说,像是稀释了所有情绪。他突然放下笔,抬头:“哥哥,你没上过大学吧?”我尴尬地笑了笑。

我必须上大学,必须有工作,有钱,我不能再像爸妈一样受穷了。穷是最大的病。”他熟炼地操作手机,老师讲课的声音从中流出。我不再适合留下,于是悄悄离开,走时问了句用帮他扔了垃圾吗,专注课堂的男生貌似没有听见。他抬头时疲惫的神情和点燃火焰一般的眼神极不相配。

深灰色的钥匙我有两把。那间住户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他亲手给我他的钥匙,“你平时多来看看我,哪天我走了,你能早点发现。”这位老人经常叫我来,不是维修,只是买些必须品——老人早已行动不便。人老了或许就会不断回想过去,老人总希望和我聊天,聊起他的人生。

老人年轻时是县城里唯一的律师且能力卓越,当地人也都尊敬他。据说他年轻时挣了很多很多钱——帮人打赢官司,私下里总会收到不少额外的报酬。有一次他一天收到八百箱黄酒,因为帮了当地酒厂一场大官司。那酒怕是喝不完了。

可谁能想到,晚年家里子孙为了争家产大打出手,结局惨淡。至于富裕一生的老人为什么住到一个旧小区无人看管,老人还没向我谈到。

因为没多久的一个清晨,我发现他已经安静地离世了。身边什么都没有。灰色的钥匙就再也用不到了......我放下笔,再没有思路写下去。窗帘拉得严实,屋子一片寂静。身为一名青年作家,我时常因为写不出东西而感到沮丧。今天也是如此。深度刻画芸芸众生的生活百态是我最初的构想,可故事总是写的消极别扭,灵感匮乏——显然,真实和深刻不靠编造社会的阴影面来实现。

我想出门把堆积的垃圾倒掉——我唯一的户外活动。回来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倒霉,门锁坏了。

赶来的维修员是个和我差不过大的年轻人,他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在此感染下,我糟糕的心情似乎逐渐平缓。他动作干净利落,熟练的操作间,我感到他是那么欢快。“你喜欢你的职业吗?”我突然问到。

当然,我喜欢帮助大家维修,这里的住户也都和我很熟络,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但是你,我还是第一次见。”小伙子笑的极干净自然,"对门是一位老人,虽然亲属不能经常来,但老人特喜欢聊天,回顾他的军旅生涯,我也喜欢听,他很风趣,精神也很好。还有你们楼下的男孩,一个人搬到这里上高中,每天早出晚归,卯足了劲念书还腾出时间参与社区时间,和我学了不少技能。对面楼一对儿夫妇我熟,他们不久就当父母了,还请我吃喜酒呢!.....”面前的年轻人兴致盎然的说个不停,我却早已出神。

原来生活的真相从来都在我身边,我却将心灵封闭,走进隔离众生的牢笼。妄图书写众生。我想起《楚门的世界》——无论多么逼真的设计,都比不上生活里真实的悲伤与欢喜,蓬勃与衰老。

那封闭的心灵之门终要靠自己打开,而那钥匙,就在我手中。——“我喜欢各种颜色的钥匙,它们就像生活的颜色。我把它们送给大家,你也挑一把?”

我猛的拉开封闭已久的窗帘,璀璨的阳光瞬间涌进整间屋子,我看见远处的天空已被阳光划开一个口子,万束阳光倾泻下,万物明朗。

那天我把金色的钥匙轻轻插入门锁,转动,一声清响过后,缓缓走出尘封的牢笼。

一年后,我把新出版的书命名为《生活的钥匙》

 

(指导老师:龙喜凤)

 

【点评】

作者深刻地关注社会,感悟生活,自我观照。写人叙事流畅,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文章以“我”——一个老旧小区年轻的维修工人兼青年作家的视角,借一把把五颜六色的钥匙串起了一个个生活场景,展现了小区居民的种种生活状态:一对年轻夫妇对生活抱怨不止;显得疲惫的高中生奋笔疾书;晚年凄凉的老人孤独离世。这一切在“我”眼中似乎都蒙上一层灰色,这源自“我”将心灵封闭,源自“我”的创作理念。后来“我”受另一个年轻人的启发,生活是一面镜子,你对它喜笑颜开,它回你简单平凡。打开心灵之门的金色钥匙,就在自己手中。结尾“我”出版的新书《生活的钥匙》,可谓点睛之笔,意韵丰富。本文获决赛一等奖 。(王洪春 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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