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子

□朱云帆（山东省日照实验高级中学高三9班）

故乡那棵老槐树下，女孩仰望着满树的枝叶。秋风染黄了墨绿，几片枯黄的叶片从空中划着弧线翩然而下，慢慢地落在厚厚的泥土里。树枝上一串串千纸鹤随风飘动。叶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女孩叫叶子，今年16岁，上高三了。

“爸爸，为什么给我取这么一个普通的名字？看我的同学叫子轩、雅琪的，好听又有深意！”叶子曾无数次的问爸爸这个问题，关于她的名字，为何如此“普通”。

“我们家门前有一棵老树，有多老呢，这棵树三个人都抱不过来，朝南有一段宽宽的树根，爸爸小的时候就喜欢躺在上面，伴着小桥流水，仰望天空，想着自己的梦想……

后来老树被虫蛀死了，再后来，这棵老树的朝向东北的方向竟然长出了一簇嫩绿的叶子，下面歪歪扭扭的一道树皮延伸向根部，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啊！这年，一个叫叶子的小姑娘出生了……

每一片绿色的叶子都是一份希望，会向着光明，努力舒展着，汲取阳光雨露，滋润着土地！”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23年前，叶子爸爸被分配到了大山里偏僻的山村，成为了一名农村教师。

那地方真的偏远，偏远到当地的人都纷纷搬走了，学校的学生由两千多人锐减到了六七百人。而留下的人基本都是农村的弱势群体。那儿的学生有着各种各样的特殊遭遇：庄小山爸爸务工摔死了，跟随姥姥生活，单是科学计数法这个知识点，爸爸教了一个月的中午头才勉强教会；张海龙妈妈喝了百草枯，死前后悔的泪水没有拉回他酗酒的爸爸，海龙破了的校服都是叶子爸爸帮着补的……

后来，叶子上高中了。为了照顾叶子，叶子爸爸每天奔波在山村和城市之间，开启了像风一样的生活。

后来，爸爸听从了妈妈的劝说，参加了城里学校的骨干教师招聘，并幸运地被录取。那天，叶子高兴地陪着爸爸回到山村学校，一进校，他的身边就围满了学生。

“老师，我们种的花都开了！”

“老师，我们班小米家的牛生了个小牛犊！”……

学生们兴致勃勃地说着那些新鲜事，好像叶子爸爸离开了很久一样。

“老师，您真的调走了吗？”

“老师，您还回来教我们吗？”

“老师……”

学生们就这样问了无数遍几乎同样的问题后，还是依依不舍的送叶子他们到了门口。

那个个子矮矮的男生轻轻偎依在大门口的柱子边，只漏出半边灰花的脸，但也掩饰不住已经淌到嘴边的泪水。

叶子爸爸不敢回头，提着包裹想快步离开。后面不知哪个学生带头，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哽咽着齐声喊道：“老师——再见！”瞬间爸爸愣住了，他猛然回头，踉跄的跑了回去，就这样紧紧地拥住了他们。

那天，叶子发现爸爸就是那棵大树，学生们的未来是他的追求和希望。最后，叶子又帮爸爸把东西搬了回去。

叶子最喜欢听爸爸家访的故事。

爸爸说，每逢有时间，就骑着那辆浑身都响的大阳摩托，穿过山梁，越过沟壑，走遍大山里的每个小山村。爸爸讲那里群山连绵，绿水青山，风景秀丽；讲那儿的学生特别淳朴，特别有趣；哪个孩子家里养了一头牛，哪个孩子家里养了一群羊。爸爸还自豪地告诉叶子，只要他的大阳摩托一进村，大家都知道老师家访来了。

叶子还喜欢看爸爸成堆的家访记录，那里有着每个学生点点滴滴的成长故事。

叶子觉得每一个学生都是一曲动听的歌谣。

叶子的爸爸学的是物理专业，电路、家电维修、汽修、缝纫，什么都会干。叶子经常听爸爸自豪地讲他在学校里的生活，会刷涂料，会维修桌凳，和学生种了满校园的花花草草……直到一个秋天，叶子爸爸突然倒在实验室，那时他正在维修实验器材。

叶子爸爸轻轻地走了，再也看不见他深爱着的叶子。

叶子爸爸走得太突然，叶子妈妈想给爸爸找一套好一点的衣服，翻遍了衣橱，整整齐齐叠好放着的，几乎都是爸爸亲手打着补丁的衣服。

23年，叶子爸爸背负着巨额房贷和沉重的家庭经济负担，却坚持资助了一百多名贫困儿童。叶子听爸爸学校老师讲，从爸爸的资助记录中看出，他硬是从微薄的工资中挤出13800多元资助学生。叶子知道爸爸热爱山村的学生，热爱他那魂牵梦绕的大山。

叶子飘零，无影踪，追寻，落红不是无情。

叶子仰望着那棵老槐树，枝叶早已遮天蔽日，东北方的那根枝条更加粗壮有力，指向村子唯一的村村通小路……

   树上的千纸鹤是从父亲的办公室带回来的。那天，叶子整理完父亲的物品，抬头，门外早已等待了许多孩子，他们虔诚的递给了叶子一袋子千纸鹤。叶子仿佛又听见了爸爸的话，“每一片绿色的叶子都是一份希望，会向着光明，努力舒展着，汲取阳光雨露，滋润着土地……”

叶子知道，爸爸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那片片希望的叶子。

  叶子整了整成串的千纸鹤，毅然决定明年高考的志愿，就报农村师范生。

（指导老师:王敬）

【评委评语】

这是一篇以反映扎根乡村教育事业为题材的小说。文章胜在三个方面：情感真挚，打动人心；结构精妙，线索清晰；描摹细腻，虚构合理，体现小说体裁的特点。特别需要说明的是文章的开篇，娓娓道来，引出“叶子”，之后以“自己”的名字为何是“叶子”来设疑，铺引勾连，从而在开篇设置了悬念，又很好的为后文埋下了伏笔，进而形成了文本的线索，将“叶子”与下文一个个小故事连缀在一起。同时，“叶子”也由具象而为抽象，成为了一种象征。如果情节构思与描写再自然真实些，而不留下生硬的痕迹，会更好。（点评专家：正高级教师 王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