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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和写作都需要想象力——王安忆谈读书

2017-05-24来源: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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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忆,著名作家,身兼复旦大学教授、上海作家协会主席,她很认真很尽心地履行着每个角色所承担的职责,并努力使之完美。在不写作、不授课、不开会的时候,她最享受的事情是读书。在很多的场合、很多次的公开演讲,她都会说起阅读带给她的快乐,毫不掩饰自己对纸和笔的迷恋,她很庆幸自己能驾驭中国文化中最结实、最厚实的材质——汉字。适逢2005上海书展举办,记者与王安忆相约作了一次面对面的访谈,听她谈读书。



  阅读和写作都需要想象力

  问:以前,一个人很爱读书,是件很平常的事,但现在说一个人爱读书,会让人觉得很不合时宜,你怎么看?

  王:这件事其实说起来也是蛮简单的。客观上来说,阅读是需要有准备的工作。看电视、电影都是可以直接接受的,而阅读对接受方来说是需要想像力的。阅读和写作都是需要想像力,对像我这样写小说的人来说,是把大家都看得到的生活、现实,听得到的话、情节、细节等换成另一种表达的方式,也就是换成语言材质。而对于读者来说,他们在阅读过程中把语言材质再转化,也是需要想像力的,这是一种需要付出劳动的享受。现在社会有这么多简单直接的享受,人们就会慢慢丧失这种劳动。

  问:在你看来,阅读就是感受,是一个享受的过程?

  王:是啊,当外部生活不是那么丰富的情况下,我觉得阅读真的是一种享受。喜欢阅读的人为什么不愿意放弃阅读,就是因为他需要想像力,阅读对他来说天地实在太大了,是别的艺术所不能代替的。再说,一个人再长寿也就活一生,而阅读可以让我们通过这个媒介享受那么多的各种各样的人生。

  问:你每天读书吗?有什么特殊的阅读习惯?

  王:我每天都读书,很享受。我对读书没什么特殊要求,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都能看书,是随时随地地看。一般来说,凡是出门的时候我都会随身带本书,一有时间就拿出来看。


  二十岁就应养成读书习惯

  问:你觉得读书对一个人的一生很重要吗?怎么养成良好的读书习惯?

  王:我认为这是件很大的事情,一个人要读书,应该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养成这个习惯。像我们小时候看书,根本也不理解,也没什么思想负担,就是拼命读,管它懂不懂,但这段时间训练了我们阅读的习惯,这种习惯就像婴儿吞咽的习惯一样。用医生的话来说,这个吞咽的习惯如果错过了1—3岁这个阶段,可能就再也学不会了。我觉得这是一种功能,而现在很多小孩没有机会进行这样的训练。

  阅读这件事说起来也有点复杂,因为你可能不会很快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当今社会的外部生活实在太丰富了,人们所有的反应都是感官上的反应,要快速得到成果的。慢慢地也把阅读简单化了,觉得阅读是让你知道一件事情。事实上,阅读并不是这么简单,而是让你去感受。现在的人恰恰对感受毫无耐心,只关心结果。电影都很讲究效率的,它们不再慢条斯理地讲故事,而是很快就达到一个效果。


  我的读书分三类

  问:你喜欢看什么书?你经常看的有哪几类书?

  王:我看的书可以分成几类。一类是经典的,可以反复看的,比如《红楼梦》、《安娜·卡列尼娜》,还有雨果的作品,还包括《史记》,这些书都是放在随手就拿得到的地方,可以经常拿起来看的,而且翻到任何一页都能继续往下看的,这些书是我阅读生活中很大的一部分;另一类是一些比较新的作品,包括国外的作品,虽然它们未必归为“经典”,但我能从中找到喜欢的东西来读。比如英国青年作家写的《月亮上的男孩》不错;还有获得诺贝尔奖的奈保尔的作品,我也喜欢;还有德国聚斯金德的《香水》;再有一类书是要花功夫啃的。我个人比较欣赏中国古典文学,我们这代人没有直接接受古文教育,我还是想多看点古文。比如,我要看《三国》,还有《东周列国传》,还想读点“经”。

  问:一直以来,人们说读书是求知。而现代人更多地强调读书是消遣,是休闲,是娱乐,你认为读书是什么?

  王:我觉得,把读书作为消遣也不错,总比搓麻将要好。我那么喜欢读书,这里面肯定也有享受的成分的,即使站在消遣的角度来读书,也很好,那一定是一种使人变得好的享受。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很庆幸,我们读到的东西都是很好的东西,都是对我们负责任的东西,因为在我们之前能够产生一个作家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我们读到的东西都是我们看不到的,比如说托尔斯泰写的俄罗斯的风景,如果你也去俄罗斯旅游,你肯定看不到他描述的风景。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最好的眼睛看到的,他们都是天才,我们普通人只能借助他们的作品媒介来了解,来看世界。


  文字是传播不能太随意

  问:你刚才说到你们看到的都是非常好的东西,这是整个社会在负责任,出版、印刷都是在严格制约之下的产物,是不是说现在不负责任的东西太多了?

  王:目前来说,我们有点太没有制约了。二十年前,我在做编辑的时候,那时纸张是很紧缺的,刊物也是很少的,你不是要印什么就印什么的,你要发点东西必须是好的东西。那个时候写作的人才也不像现在这么多,你写一篇东西首先要通过编辑,当时编辑比作者多,而且编辑的素质真的可以做到像老师一样的教你。而我们现在是作者比编辑多,现在编辑基本上不要你改稿的,现在的媒介报刊都像无底深渊,不断地向你要稿,这样一来,整个社会对写作、印刷等环节都很放纵。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有些东西实在太粗糙了。文字是传播性的东西,不能太随意。

  以前我在《儿童时代》工作的时候,如果出一个错字,是件天大的事情。我觉得现在都是太随意了,每个人都可以写作,有了网络以后更加良莠不齐,而值得我们去看的又有多少?

  问:现在许多人把时间都花在上网等其他事情上,而你一直强调文字阅读的快乐是别的不能替代的。

  王:这还是我刚才讲的第一个问题,网络太强调信息量,快速搜索,而事实上人是不是需要这么多信息,值得怀疑。我对纸、笔有一种迷恋,我都觉得一张一张地看书太快了,我喜欢慢慢地读。看书真的是件快乐的事情,它使虚无的东西变成实质的东西。


  对阅读的尊敬程度不够

  问:现在很少人读书,是因为缺少好书?还是缺少买书的钱?还是缺少时间?还是缺少阅读的环境和氛围?

  王:我觉得还是对阅读兴趣的问题。说书太贵很不公平,中国人现在都很会花钱,买双一两千元的鞋子不会犹豫,为什么就会嫌书贵。应该说中国的书还是比较便宜的。就说一本空白的笔记本,没什么知识产权在里面,还要卖几十元钱呢。阅读的兴趣应该还是和文化程度有关。

  问:你觉得阅读的兴趣可以培养的吗?

  王:说阅读兴趣要培养很勉强。好像现代化的生活会使人们阅读的兴趣降低,这是不对的,国外许多现代化的国家依然保持着阅读的习惯。我觉得这是对阅读的尊敬程度够不够的问题。如果你乘国际航班,就能看到许多外国人手捧一本书很安静地在看书,而我们很多人就是逛来逛去,看书的人很少。这里面还是和文化程度有关。我觉得整个亚洲国家都应该检讨一下,我们是后发展国家,可能都有一种消费的性格,买东西毫不犹豫,在别的地方紧紧跟上时尚,但却没有买书看书的愿望,这是很不好的。

  问:你是个作家要写作,是复旦大学教授要上课,是作协主席有很多社会活动,这和阅读有冲突吗?

  王:不冲突。我去写小说是因为喜欢阅读。写作是细水长流的,一般来说每天写三四个小时已经很可观了,我还是有很多时间阅读。我带了个研究生,我给她开书目,有的是我看过的,有的没看过,带教的过程让我自己再重新阅读一次。现在的小孩都不大爱看书,她一开始一个星期看一本,看什么呢?是一本《达芬奇密码》。我就跟她说,这样的书不看也没什么。 (本报记者 姜小玲  《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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